2021年《中国蓝领就业市场景气指数》显示
疫情下,我国蓝领就业指数大幅回升,
甚至已经超过了疫情前的水平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如今国内三年疫情防控逐步解除,
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就业研究所所长曾湘泉预测
蓝领的价值将会进一步被放大,
加上大学生就业难,
或将迎来又一波蓝领用工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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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lako做过十几种蓝领工作,
目前是一名美式理发师
健身教练、房产中介、
按摩师、理发师......
传统蓝领已逐渐从制造业向服务业转移,
涌现出的不少“高薪蓝领”,
他们平均月薪已大幅超过本科生。
有的一入行就能拿到2万月薪,
有的最高一个月有10万的收入,
近4成热门蓝领的月收入已过9000元人民币。
“为你服务的,都比你工资高”的现象
越来越普遍了。
我们采访了四位高薪蓝领,
他们说除了薪资,
自己在工作岗位能比“普通坐办公室的白领”
收获更多的人情味和认同感。
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严飞
也向我们提供了一份“都市新蓝领画像”,
侧面讲述了疫情影响下,
比起领子的颜色,
更重要的或许是学习和深耕的能力。
编辑:谭伊白
01 我的中介同事,是英国回来的硕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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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高带看房时拍下的上海
我从宁夏老家毕业来到上海后,中介是我的第一份工作。
最开始的时候是有保底薪资的,底薪是4000块,然后看提成。大概三个月之后,我基本上稳定到1万左右。
我记得是成交了一个老客户,他买了一套900多万的房子,一次性付款,中介费什么的他也不谈。然后第二个月佣金就发下来了,发了大概十一二万。
中介这个行业,最大的不稳定除了大环境影响房市外,它本身的机制一直在变革。我这几年就经历了好几次大变革。
我的第一单买卖,是在18年的1月份,恰好是我们公司组织大变革的时候,很多人都走了,到了其他各大品牌。这个客户对接的七八个中介都走了,就剩我了,这单就落到了我头上,我觉得自己既幸运又压力很大。
去年年初因为疫情影响,我们又变革了,完全没有底薪了。一个月公司借给你3000块,等你这个月做出业绩来,然后把这3000再扣掉。最多三个月出现低绩效就会劝退了。
我们门店30多个人,我是记房子记得最多的,大概能记50多套的面积、楼层、价格,你报任何一套我都能说出来。就靠死记硬背,没什么诀窍,19年和20年连续两年我是门店销冠,但今年因为疫情,业绩下来了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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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高的工作笔记,几十套房源信息牢记于心
但他们都留不下来,干几个月就走了,可能还是觉得既卖不出去房子还得受委屈,不愿意干了。但干活嘛,到哪不是受委屈。
曾经有一单失败的经历,让我非常破防。一个客户要置换房子,前一套是我帮他卖掉的,他对新房的挑选范围特别大,“整个浦西都可以。”我带他看了大概八九个月,从黄埔看到静安,看到闸北、天山、普陀,后来他终于看好了一套天山的房子,看了两遍,我想着这么长的努力终于要收获了。结果第二天他告诉我房子买好了。
他就在小区楼下找到一间夫妻老婆店,给了几万块中介费,他说:“小高你们中介费太高了。”我心想,如果你觉得不妥,既是老客户了,我们是可以聊的。每次看房我都会给他打车、给他买水,连续半年多风吹日晒的,他却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在别人处买了。
中介就是非常打持久战的,大单基本都要持续跟一年左右,很耗精力也耗耐心。它的许多成果都是需要“延迟满足”的,得等,得磨。
之前我们培训,领导会分享一些典型的案例,有些经纪人他可能每年花个好几万块去给客户送礼,但是我觉得可能我不适合这种方式。不是非得赚你这个钱,我是真的想帮你找到好房子。我反思自己的优点,可能比较平易近人,缺点就是太老实了,嘴太笨了。
刚来上海的时候我没什么目标,可能稍微赚一点我就离开上海了。但现在我给自己的目标是存到100万,目前完成了百分之四五十吧。之后想在上海买一套面积还可以的房子,和对象好好生活。
今年的疫情对这个行业的冲击太大了,去年我们每个人平均收入都还算挺高的,今年又没有底薪,基本上都是入不敷出。过完年之后,我想肯定有部分同事都不会来了,还有很多人去考公,像我们店里的就有部分同事每天都在看书,准备考试。我休息的时候会学一些技术类的东西,比如CAD、编程等等。但不是为了工作,就是自己感兴趣,我买的网课,或者在B站看视频学。
这个职位空缺可能也会变大,估计能吸引一波人再进来。
可能做中介这个行业自由惯了,坐在办公室当个白领我真的做不到。而且六年坚持下来,它最吸引我的还是薪资,只要够努力,就能赚到钱。
我自己手里还有几个比较诚意的老客户,想先再坚持一段时间,我相信过完年之后,市场还是会稍微稳定一点。今年我也学会了给自己打广告,开了抖音和小红书账号,一个发刚需的房源,一个发豪宅房源,拓宽一些自己的渠道。
我们最忙的时候一天要看十几二十套房子,上周又恢复了20套一天,快看到曙光了。
02 当教练,进来就两万
我从军队里的专科毕业后,因为一直对运动和健身很感兴趣,所以直接就从事健身教练的工作了。那个时候健身行业刚起来,行业内的准则不太规范,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国家资质,挺乱的。但是火啊,我第一个月的工资就是2万块。那时候我才20出头,年纪轻轻,我觉得这个行业还是有前途的。
但是我很拼的,那会儿住的是公司安排的员工宿舍,一室一厅住20个人,健身教练、工作人员、保洁什么的都有。
我当时觉得自己像乞丐一样,感觉非常糟糕,我没有任何放自己东西的地方,就是一个行李箱立在那里,连把它放平的空间都没有。我也没有自己的床位,我是睡在两个床拼在一起中间的地方。两个床还不一样高,中间大概有个5公分的落差。
每天早上七八点钟我就跑到店里面,带着牙刷洗漱,然后开始运动,开启一天的工作,一天下来小腿都是肿的。
到了晚上10点开会,结束后回到宿舍,在楼底下不想进去,就坐那里发呆。等到实在很困了,或者是北京的夜太冷了再上楼,躺下就睡。
我拿了第一个月工资,第一时间就搬出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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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筋膜刀为学员做康复训练
这只能靠自己去摸索,而且要总结出来一套准则,搞懂这个道理花了我几年的时间。
我不是客户最多的,但我可能是客户留存度最高的。我的会员会一直在我这里上课,可能别人30个会员也没有我10个会员的课时数加在一起高。
客人一进来,我就会先去观察他们的性格特点。如果是一些年纪还比较小的女生,吃不了很多苦,又不是很自律,这个时候我一般就会多关怀,运动的强度不会太大,这样她们下次会再想过来练,循序渐进。比如说今天练完重量,我说“你要不去做15分钟有氧,时间不长的听几首歌就过去了”。
如果是对待一些老大哥会员,要积极给他正向反馈,比如说他在上力量了,千万不要打击他说“你怎么20公斤杆子就晃得这么厉害”,要保护老大哥的自尊心,让他清楚在进步,他就会变得更有劲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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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im所在的上海Faith健身房,教练们在开会
虽然教练赚钱是靠课时费,但靠销售卖业绩的价值观不是我能接受的。我曾经待过一间商业健身房,他也不管教练高矮胖瘦,你只要能把业绩做出来,你骗会员买课,OK,那就让你当主管。开会的时候满嘴讲的是你要怎么去卖课。教练之间就像一群狼一样,只想着竞争。
疫情影响下很多这样的健身房都倒了。因为它留不住客户,虽然能赚得更高,一个月七八万,但是你卖的课根本就上不完,学员也没有真正想来上课的动力。
目前我在一家小的健身工作室,在能力范围内接课,服务好每一个会员。之外也多了很多自己的时间,充实自己,看书、喝咖啡,没课的时候我就穿着骑行服,到周边骑上几十公里。
这个工作的工资瓶颈也在这,目前最好就是两万,我其实是不太满意的。但我觉得疫情后肯定大家对运动和健康会更加重视,这个机遇还是在的,我觉得我下一步的话,应该还是会合伙和别人开一间自己的店。
03 每次按摩,其实是一套私人订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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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人为Nancy拍的工作照
原本我有个去当白领的机会,做一些后勤和培训的工作,但是那里的工资太低了我就没去。
2018年来了上海,进了这间泰式按摩店,现在工作了五六年后我有80%的客人都是熟客,每个月能有一万七八的工资。
这里不需要卖卡,所以我们工作基本不说话,靠体力但也要靠脑力解决问题。客人来了之后,大多数都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,想要来改善。我会问一些基础问题:哪里痛?是做什么职业的?这样能侧面了解他们需要按的地方。
我会记住客人上一次按的时候哪里不舒服,隔两三个星期再来也记得,就记在脑子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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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ancy在大众点评上有230多条客人评价
我记得有一个客人在大众点评上给我留言,他说第一次是他自己来按的,平时他是感觉不出谁按得好谁按得不好,但那天他说能很明显地感受我按得很舒服,“别人拉伸,你是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拉的,但是Nancy拉伸的时候你马上能感受到效果。”于是第二次他就带着老婆一起来了,现在他们俩是我好多年的熟客。
记得客人的痛点是很重要的,这是我这几年积累的经验吧,这样客人会觉得你用心了,下次来还会找你。
也有一些比较不好说话的。比如有一个客人我记得他真的是每一下对轻重的要求都不一样,我按一下他说重了,按另一个地方又说太轻。
另一个问题就是这份工作太耗体力了,都是需要锻炼的,得去找那个巧劲。像我刚来的时候每天都觉得很累,下了班就腰疼、肌肉酸痛,但是时间久了以后,现在就会借用身体的力量,而不是纯靠手按。加上对穴位更加了解,都不需要使劲地按,那是白费力气。
一天最多的话我也只能接五六个客人,但是时常要加班。我们晚上11点下班,10:45来的客人也得接,经常按完就后半夜了,回到家一两点了。找我的客人也比较多,有时候约满了,会有客人提前过来等着,看有没有机会能排上。
虽然这份工作基本占满了时间,平时也没有什么机会培养其他的兴趣爱好,但是我反倒觉得它消耗的只是体力,只是身体上累而已,不需要操太多的心,所以每天其实过得还算挺开心的,压力没有特别大。
我想着再过个几年可以带一个团队,或者开一间自己的店。但是我的客人每次来都会问我,“你不会走吧,生怕你走了,你去了哪里一定要告诉我啊!”这跟去办公室上班是很不一样的感受。
04 靠手艺吃饭,永远都饿不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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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lako在帮客人理发
上个月大家都阳了,没人剪头发,我拿了我涨价之后有史以来的最低工资,18900。
我在一家美式理发店工作,剪男士的复古发型,现在是300块钱一次。
我是汶川人,2011年初中毕业后去了成都的星空间跳舞,跳了一年半。然后回学校读了一学期书,再辍学,进入社会,开始打工。干过服装销售、保险销售、苹果销售、婚戒婚托、保安、餐厅服务员、健身房销售、酒吧服务员、房屋中介、自行车店销售技师、地质勘测的工具人;干过协警,后面全职干过微商,学过DJ,NIKE店做过店员……
混了一段时间觉得不行,我还是得去找个事情做,有一天翻微博的时候就看到了美式理发,那时候国内剪的人还不多,一家叫homie的理发店最早在福建泉州开店,我就跑去学。
学完之后我又跑回家自己研究,直到他们2018要在上海开店,问我来不来。那一批算是现在国内最牛的一批美式理发师了。
我刚来的时候,谁都不认识,哪会有人来找我剪头。结果第一次拿工资5000,第二次拿6000,挺低的然后又住得远,心态就有点崩了。
那会是想放弃过,但是干着干着发现,这份工作的所见所得很不一样。5个理发师就有10个客人,不停地来跟你分享各种各样的东西,很长见识。
也有很多客人变成了老朋友,有个客人得癌症之前来剪头,然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了,头发没长了,问他咋了,他说前段时间去战胜癌症去了,我听着还是很唏嘘的。
你不会觉得这是上班,客人来了聊天,剪完头发一起抽根烟,我其实不是喜欢剪头,是喜欢待在这个氛围里面工作。我以前就是混日子,干过那么多工作,没想过以后要怎么样。但面对理发这个事,我还是很认真地对待了这么多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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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泉州农村里帮老人义务理发
疫情的确有很大影响,但同时美式理发这个事,也是在这几年被普及被了解的,反而知道的人更多了,不知道是不是大家出不去反而自己搁家里研究呢,反正对我们行业还是带来了正向的反馈。之前2018年那会儿,剪个头需要跟人家解释清楚的,得从这个起源开始讲。现在就不用了,省略了很多步骤。
我一开始剪一颗头是100块,大家都得剪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,慢慢人开始多了,就要求快。那会19年有个比赛,30分钟要出作品,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,就开始朝着那个方向努力。到了19年下半年就对时间控制得很好了。
你出家门50米,就有5个理发店,为什么非得来我们这里?还是得靠手艺,生意好真的就得涨价了,这样才能保证质量。我从100块涨到200,现在300,真的是因为服务不了那么多人了,得筛选掉一批。最忙的时候每个月我都剪200多个头,一天最多得剪12个,整个国内都很少有人剪这么多头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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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工作的时候,Flako会去打拳或骑车
现在我加盟也开了一间店,我属于是从员工干到了股东。我本身技术不能出问题,还要带着店里的员工一起好,这是我们的第二个家,把这个家照顾好。
家里也没啥钱,汶川地震后家里房子垮了东西没了,我妈工资一个月也就两三千块钱,我爸离婚了也不管我,我啥都得自己整。
把爱好当工作,这感觉就很爽,我会去研究它,也会去想怎么样会更好,干理发这个事情,有很重的人情味在里面。
前几天老看新闻,40岁做IT的被开除了就找不到工作了,我想手艺人唯一的好处就是随着时间的增长,我的人和我的手艺就会越来越值钱,到哪里我都饿不死。
05 “都市新蓝领”画像
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、学者严飞在今年出版了新书《悬浮》,讲述了8个都市新蓝领的异乡生存故事。他提供了一份“都市新蓝领”报告,从而帮助我们更全面地了解蓝领的生存状态。
“都市新蓝领”群体定义为:生活工作在一二线城市的核心区域,借助互联网等数字平台,以新型服务行业为主要从业形式,具有较高职业流动性的城市工作者。包括销售、房产经纪人、保安、美容美发师、快递员、摆摊人等职业,也涵盖了部分基层白领工作者。
(1)学历水平较高,五成以上受访者(58.27%)接受过大学专科及以上教育;(2)流动性较高。尤其受到新冠疫情的影响,近六成(59.61%)的被调查者是在2019年12月之后来到现在工作的城市;(3)“95后”为主力军,与“00后”一起占总受访人数的76.55%。
受访者们认为,个人工作的重复性较高、清晰度较高、标准化水平较高,即工作所属层次相对基础、技术含量有限,个体可替代性较高。
但与此同时工作时长与排班方式较为合理,体现出职业结构的逐步优化;在工作自决水平方面,多数受访者的工作任务具体内容、进度安排、工作量等指标均为部分由自己决定。
他们的社区认同感较强,但是社会公平感一般。针对生活选择的自由程度,超过了平均水平,他们的打分为5.6255(满分为10,小于5分表示偏向于没有生活选择权,大于5分表示偏向于有生活选择权)。
一方面,他们可能在“悬浮”中焦虑,零工经济提供了大量岗位,固然自由,但是其代价是缺少保障,同时存在高度的不稳定性和流动性。
在主观公平感方面,都市新蓝领群体相对剥夺感较强,被调查者认为目前的生活水平与工作努力程度相较偏向于不公平。其中,餐饮业和酒店业两类群体为“比较不公平”,物流业和医疗业则为“完全不公平”,表现出了职业视角下的感受差别。
他们整体的心理健康状况还需要持续关注。我们在调研中发现,心理健康情况方面,新蓝领群体维持着一定效能感,但整体情绪相对低迷。在抑郁自评量表中,九成被访者自评存在明显的压抑情绪,包括焦虑、紧张、低落等,且对压力具有较为明确的认知,仅有一成选择无抑郁情绪。
多数受访者能够肯定自身工作的价值,但也承担着疲惫与压力,心态较为复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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